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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黄小军:任职于江西省德兴市第二中学,大学文化,中学高级教师,三十多年来笔耕不断,先后在<中国青年报>,<中国商报>,<光明日报>,<中国文学>,<羊城晚报>,<新民晚报>,<江西日报>,<北京日报>,<星火>,<文学月刊>,<杂文月刊>,<读者>等报刊,刊发各类文学作品,公开见诸于中央及省部级报刊的文字超过三十多万字。
掩卷而蠢之读书随笔九题
丰乳肥臀和樱桃小口
看当代女人血红的大嘴在考究的西餐桌上吞噎生猛的野物,总不免想起李清照女士的《点绛唇》:多好啊,小嘴上那么轻轻地一沾,一点桃红,一抹唇痕,然后和羞走,然后却把青梅嗅。还有那更要命的,”倚门回首,薄汗轻衣透。”中华文化的美仑美焕,实在是很能够让中国男人柔肠寸断的。尤其中国的士大夫阶层,一生的功名利禄,拚死拚活,家国之下,实在也是因为他们身后站着一群优秀的樱桃小口的女人。
不知道中华文化中的古诗词的退潮,和樱桃小口的不再讲究有没有什么必然联系。但我认为它们之间至少应该有一种彼此殉葬的因果:高山不在,流水何来,所谓芳冢,香丘。很难想象,面对一群敢于吞噎生猛活物的大嘴女人,竟然还有哪个男人有兴致坐下来,或者摇头而小令,或者晃脑而慢板而又长调,不把桌子踢翻了才怪。
遗憾的是我们这些男人,我们这些从中华文化的长河里淌出来的男人,却一点也不难过,也不失落,而且也从没想过要把桌子踢翻,独独还能够苟活。而且在苟活的过程中,很快又有了新的适应,而且适应得居然还是那么欢快和过瘾:没有了樱桃小口,丰乳肥臀也是可以的,中华文化应该也是可以和丰乳肥臀嫁接的。
中华文化的生命力,再生力,抗死亡力,以及,以及什么呢,难道还有其变节力和投降力的说法吗?所谓反抗,真不知当年跳昆明湖的王国维算不算得上是一种别具意义的反抗,他的“最是人间留不住”是一种哀惋吗,算是一种绝唱吗,:伟大的昆明湖哟,谁说一代国学大师,不是殉一种已然被强奸了的风花雪月而去呢。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时代毕竟已是丰乳肥臀的了,含蓄已然让位给了生猛。连半推半就都不必了,直接就饿虎下山,生吞活剥了。如此情形之下,樱桃小口也就自然要在丰乳肥臀的面前败下阵来了。以破口吵架而论,李清照终归是吵不过干露露的。
可李清照真吵不过干露露吗?
林妹妹和糟蹋诗歌的焦大们
黛玉是怎么死的,这个问题好象不尖端,嫁不成宝玉了呗。问题这就来了,难道嫁不成宝玉就得死呀?金陵城里,宁荣二府,张三李四的那么多,嫁谁不是嫁。连向来板着脸孔的鲁迅老爷子都说,林妹妹也是可以嫁给抬轿子的焦大的。看来我们的鲁老爷子还是挺同情劳动人民的,吃了半辈子苦的焦大,怎么算都应该算是大龄剩男了。
只是老爷子有些担心林妹妹不会喜欢焦大。可林妹妹凭什么就不喜欢焦大呢?鲁老爷子又说了:林妹妹流的是香汗,而焦大流的是臭汗。这倒也是的,既便真如薛蟠所言,闺房里钻出了一个大马猴,一个流香汗的,一个流臭汗的,要是生了个孩子,这汗该怎么流呀。
可是打住、打住,问题并不在于此,而是喜欢上了吟诗的林妹妹,怎么能嫁给一个满口只会说:“爬灰的爬灰,偷小叔子的偷小叔子,”这种粗话的焦大呢。无怪乎林妹妹临死前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焚烧自已的诗稿,飞舞在空中的诗稿象黑蝴蝶一样。因为除宝玉而外,能读懂她诗的人,已经没有了。而那些敢于无视,甚至也当然敢于糟蹋诗歌的焦大们,多可怕呀。
如此看来,诗歌实在也是一门小心眼的艺术,眼里太揉不得不干净的细沙了。热爱诗歌的人痛苦,而敢于无视,甚至糟蹋诗歌的人,却古怪地豁达。由豁达而通达而腾达,居然一生逍遥,有几个是如焦大般窝囊。焦大是个奇葩呀,焦大是个特例呀,焦大也不错呀,抬轿子的,正是一些时代里,某些人眼中的大可当用之人。林妹妹同志,悔之晚矣去吧。
水浒里的女人
一直喜欢看《水浒》,尤其喜欢看《水浒》里的漂亮女人。《水浒》里漂亮的女人都是坏女人,因为漂亮可以成为坏的资本。不漂亮的只好用刀用棒,跟粗壮的男人一起打家劫舍。
而坏女人的漂亮,按施耐庵的说法,依照坏的程度,阎婆惜只有六七分颜色,不过只会扭扭腰,所以是小坏。潘巧云是七八分颜色,扭腰之外,眉眼儿还会勾人,所以是中坏。潘金莲是十分颜色,扭腰而又眉眼儿之外,腮上还开满了桃花,所以是大坏。李师师是十二分颜色,莲步轻摇而居然裙摆可以拖出六幅湘江水,所以是大大坏。
小坏的不过是耐不住寂寞。中坏的耐不住寂寞之外还会无端栽赃。大坏的便敢毒杀亲夫。而李师师的大大坏,竟然以一个妓女的身份,而造成了事实上的母仪天下,而且居然还把梁山上最动人的小伙子燕青同志,拐骗得从此不再投身革命事业了。
可如果我们据此说施耐庵不喜欢漂亮女人,倒也好象并不尽然。梁山上用刀用棒的女人里,其实也有个长得还算不错的女英雄一丈青扈三娘,只是却怕把她硬行配给了又丑又黑的矮脚虎王英,表面上看这事当然是宋江干的,可后面使坏的,其实是施耐庵。施耐庵的这小心眼呀,谁人能懂。
古代的娘娘
中国古代的娘娘大体可为两大类。一类叫做好娘娘。好娘娘通常心肠都很好,都温和,长得也好看,可又的确不是长得最好看的。长得最好看的一般都属于第二类,这一类一般叫做坏娘娘。这些坏娘娘通常都包藏祸心,是坏人用来迷惑皇上,并使我们的这个民族遭受苦难的。
于是我常想:中国的皇帝们其实也是挺可怜的。虽说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看上去阵式宠大,长得最好看的却是要避之而唯恐不及的。明君之智,之英明神武,不在于审美,尤其是不在于审最最美。审最最美是要祖宗的基业不保而沦为亡国之君的,褒姒是也,西施是也,武媚娘差点也是也。
无怪乎一惯温文尔雅的中国文化里,居然也会横空出世一个这样最闹心的词:狐狸精。而且迅速有了一整套与之相呼应的极端恶毒的理论,比如著名的红颜祸水论,比如美色乃刮骨钢刀论,而不幸而当选上的,都是如杨玉环一样美滴滴而娇喘喘的,让中国男人馋得流口水的美人极品。
好在中国的古代总算是结束了,这是让我们今天的美女同志们比较欣慰的。尽管“狐狸精”一词乃在,也时不时遛出来影响我们美女同志们的好心境,但说到底,不过是一些酸葡萄作祟罢了,不必太当作一回事的。更何况我们影视界一些特别有意思的人,正拚着命为这些蒙了几千年冤的美人们昭雪着呢。
盛开在瞳孔里的古代女人
从前读书,眼睛是眯眯的,知识的小溪泊泊地钻了进去,然后顺着中枢的大脖子潺潺而下,算是灌溉在心田上了。然后不知是不是由于越积越多,肚子里一汪一汪的水了。一汪一汪的水里浸泡着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浸泡着东坡先生的山高月小,浸泡着青灯古卷里一双一双的点点是离人泪的绣花鞋。唉呀,唉呀,打住呀,我怎么偏偏就只记得大宋朝的某个贫困县,家住紫石街的大郎兄弟的澡盆里还浸泡着一个叫金莲的大美人。
唉呀,唉呀,眼睛此刻如果还是眯眯着的,哪就是一种大不敬了。中国的文化让一些当今的文化贩子们大师们牵着走了一遭后,冷不丁就让历史上一些最著名最风骚的女人成为了极品,于是乎堂堂乎几千年的中国文化史,就只剩下了几个燕瘦环肥的女人,于是乎堂堂乎这便是中国最后的文化了,真不知道皇后们格格们挖掘完了之后,中国的屏幕上还能挖掘出些什么,有人说如今已经初显了一些似乎要挖掘名妓的苗头,也不知此说确否。虽说这种文化当然只配绽放在一块风情万种的抹布上,可谁说这样的抹布,当下的都市里不旗一样飘着呢。
顿悟了这些,再去看那所谓文化精粹,所谓诸子,也就一般般而已,除了几本风水的,甚或都是些文化的残次品,是专门用来哄哄老佛爷的,眯眯着眼也就行了,瞳孔自然不必放得太大。而一旦大古代史上的一些真女人驾到,而又当然是横空出世而又丰乳肥臀而又一丝不挂的,心房岂能不驿动在瞳孔,一整个人生、一大堆涵养、一肚子学问,谁说不是到了最后博命的时候。
瞳孔里只有这些极致的女人了,而且这女人还必须盛开着,而且这女人还必须如一个荡妇似地盛开着,无怪乎无论平面还是立体,电媒还是纸媒,到处都是这种光荣的女人,以及站在这些女人背后大把大把赚钱的精英们,学者们,流氓们,以及贪官们。说到底,这是个急需二奶的时代,而且大有向三奶四奶方向拓展的趋势。
最后,特别说明:别再说人家潘氏金莲是坏女人了,时值梁山革命根据地开创九百零六周年,不少专家学者早已嚷嚷着要为金莲平反了,称其为中国古代女权运动的先驱。
体制内的女人和体制外的月亮
这几天读了不少唐宋话本,忽然有个很奇怪的发现:体制外的文人特爱写月亮,体制内的文人特爱写女人。张若虚是体制外的,他写明月何时初照人,李白是体制外的,他写床前明月光。而体制内的白居易、杜牧、陆游等,却是大量大量地炮制女人。东坡或许是个例外,作为一个体制内的人,却有千古一绝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可抒发的感慨却还是体制内的“高处不胜寒”。
于是我想,这里是不是也有个公款消费的问题,贪腐的问题。因为体制内的人往往都有签字权,迎来送往常常都是可以凭发票报销的,所以消费起女人来较为容易,又不花自已的钱。消费之中,或之后,留下些关于消费女人的观感,并使之上升到一点美学的高度,也就当当然了。反之,体制外诸如张若虚等,每喝酒都要自已掏钱,除了不要钱的月亮可供咏叹,女人自然是问津不多的,所以后来张若虚干脆出家当和尚去了。
别看那些体制外的人似乎风流倜傥,潇洒不羁,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却一般都寄居于寻常巷陌而借酒消愁。而体制内的都是宝贝了:妇女出门迎,小姐推窗瞧,有事没事喝喝小酒,没事有事上上青楼,东边呀,刚吟一树梅,西边哟,又写一群鹅。无怪乎诗仙如李白者,尽管内心在不断抗拒,可肉体却一直想向体制里挤,所以他为巴结扬玉环也写过赞叹女人的“云想衣裳花想容”。但这种挣扎,由于时间离得太远,似乎一切都太容易让人披上美好想象的薄纱,而变得飘渺浪漫起来,我们今天已看得不那么清楚罢了。
换言之,体制内有女人,体制外有月亮,这一点对于中国古代社会的士大夫这一阶层来说,的确也还是有点意思的,也有一点莫可奈何却又足足可以把玩的深意。而这一点足可把玩的深意,似乎在今天还有效,只是已然演绎成了一种当下民间的愤怒。
干嘛要更上一层楼
唐朝的王之涣老师说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其意思当然是说站得越高,看得越远。但我觉得其实大多数人,只能站在地上,只知道处理自已的一亩三分地,经营一些身边的杂事。真要是偶或有一天站得高了,看得远了,心里痒痒地,够又够不着,徒增烦恼和痛苦不说,势必连眼下的一亩三分地也懒得打理,身边的女人连碰都不愿碰了,眼里只有那个站在高楼上才能偶尔一瞥其欲妖欲滴欲迷人得要命的仙女了。
这年头盛行所谓“未来引领”的口号,但这其实并不是鼓动我们什么也不干,而只需架着个梯子爬到楼上去,而是让我们脚踏实地站在地上不动,只是个头尽量长高些,脖子再作引颈远望之状而已。因为也不管是多么英明的高瞻远睹,活在当下都是最现实的,最不可回避的。
当然,稍有闲暇而又稍觉本事冲天,倒也不妨也偶尔跳起时,对于那些不久就要走到眼下的未来,提前一窥其美貌还是不美貌、灿烂还是不灿烂,并因此作好一些相应的筹划,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结合到我自已,前些日子由于天气渐渐暧了,好些人因此越穿越少,可由于隔壁一老人家对我叨咕了一番要小心倒春寒哟,我便聪明地在单位的抽屉里事先藏下了一件大毛衣,果不其然,别人冻得哇哇叫的时候,独我悠哉悠哉暧暧呼呼的。虽说不敢讲这便是“千里目”了,但至少也算是个半里目,十里目了吧。
的确,把当下活好,也稍带着能够更上一层楼的话,爬也要爬到更高处去哭的。所谓智慧人生,其实是恨不能更上千层楼,欲穷万里目的。
中国的八仙桌文化
看到一篇谈论机关或单位一把手说了算的贴子,跟贴中有人提到圆桌。其实圆桌是欧洲独有的一种文化现象,起源于英国亚瑟王时期的十二圆桌勇士,为的是取消尊卑,彰显平等。
受其影响,现在的一些国际会议为了体现无论国之大小,之强弱,一律平等的原则,有了所谓圆桌会议之说。但这种精神和中国民间传统中的八仙桌文化显然格格不入。中国的八仙桌是必须强调尊卑的。首席坐位上端坐的是谁,次席如何,次次席又如何,对中国人来讲是件了不起的大事,否则是会乱了纲常的。纲常乱则天下乱,万万马虎不得。
这当然可以说是由于我们的礼仪之邦的缘故,所谓在其位,谋其事,所谓名正而言顺。于是乎我们甚至还衍生出了抬死人棺木的所谓八大仙,也非得讲究出由谁担纲这个首席仙家,得到的钱是别人的数倍。由此可知,所谓一把手政治,在中国还是很有地气的。
但我们毕竟进入到高度文明的现代社会了。年齿上的长幼可以有序,以体现我们的教化。但个人权力上的尊卑,未免还是陈腐了。好在我们这个国度的法制建设正如火如荼,这大概就是准备给我们的这个民族构筑一张公民的大圆桌吧。
夜半听雨
雨声的嘀哒似乎只在夜半时分才显得分明。似乎由近而远,由耳根而枕畔而窗棂而悠悠遥遥、而遥遥悠悠:戴望舒的雨巷里、青石板上,溅上了些雨点的是那双从元曲里走出来的绣花鞋吗,可我怎么感觉唐婉的钗头凤也在雨幕里飘着,天地间一片的错、错、错,莫、莫、莫。还有从前偏窗的一角、潮湿而暗红的影,这年头当真还有那瓦肆深幽的小院,那树的婆娑,客人都走了么。
可是打住,古人说雪夜读淫诗,不亦快哉。可我所听非雪,所闻也并非别人家的风雪夜归人而娇娘夜呼。不过雨声驳杂中,一只我今天晚边下班就发现的被主人有意遗弃在我楼下的卷毛狗耳,莫非此狗绝望之余,竟然在这个雨夜叼来了一轮不知属于哪一个王朝的残破风月?
于是心情大乱起来。此时听雨,已然由远渐近、已然由疏渐密、已然由缓渐骤、已然如辛弃疾所言把栏杆拍遍,恨不能把栏杆拍遍呀,但的确把我的阳台拍遍了,把我阳台上的花盆拍翻了。所谓金番,所谓辽邦、所谓蒙古鞑子,所谓阳谷县紫石街金莲妹子时代的大宋山河,从前多少壮士血,终成千古断头人。可雨还是就这样终于飘泼起来了,一时间金戈铁马乎、气吞万里如虎乎,断肠人在天涯乎。而我却已经再也不能够睡去,瞪着大眼在雨声中快意着、失意着。
早上起来,诗人们和摄影家们都在感叹花落知多少而晓看红湿处时,我却在找着那条狗。但我真的不知道当年流落到我们上饶一带的辛弃疾,是不是喜欢吃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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